第三十三章 所谓成熟

5月22日 周一

寒听到旁边传来了打架的声音。她勉强抬起头，看到有好几个人似乎在围着一个人打。被打的那个人死死地抓着一个人地腰，而被抓着腰的那个人试图用膝盖顶被打的那个人的身子，同时被打的人也在承受着背部的肘击。仔细一想，一个人是干不过一群人的。最后，似乎是那群人打够了，便停下了手，然后将目标转向她，留下一句“我们还会来找你麻烦的”之后就离开了。等他们离开后，寒才看见被打的那个人是小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她受欺负了？

“喂，你没事吧？”大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有几个老师从学校里跑了出来。

寒被其中一个女老师扶了起来。“我没事。”她站起来时重心还有些不稳，“但是……”她看向小剑，小剑这时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意识。那些人看上去打得也算狠，都这样了他还没被打晕过去。寒猜测初中毕业后小剑开始锻炼身体了，不然上了高中之后她也不会觉得小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两三个男老师将小剑扶了起来，看样子他伤得其实也不算重，至少没到失去身体机能或者失去意识的地步。几个老师把寒和小剑弄到学校的医务室里，稍微做了点处理之后其中一个女老师把他们送回了家。等老师离开后，寒便把小剑拉到了家里。

“疼！别碰我！”三个人挤在寒的房间里，凛好奇伸出手想碰一下寒脸上的淤青。

“这下手未免也有点狠了吧……”凛把手缩了回去，说道。

“我也没想到……”寒说。回到家后，凛见到寒和小剑身上不同程度的伤后十分惊讶，而寒让凛把冰箱里的一个冰块包好拿给小剑，同时寒和小剑往寒的房间里走。她看向坐在床边的小剑。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至少恢复了一点体力。“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小剑。

小剑手上拿着寒让凛从冰箱里拿出来并用毛巾裹着的冰块敷着脸。“我路过你家门口时，碰到了你妹妹。她问我你怎么还没回来，我说我不知道。然后她说好像联系不上你，我担心你的安全所以跑到你们学校那边想看一下什么情况，然后看到你被那群人欺负，就和那群人打起来了。”

寒听后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凛大概在她离开学生会办公室之后就给她打了电话，但由于手机放在了包里且开了静音——她长期开着静音，主要是为了不被消息打扰——导致她并没有听见手机在响。她在办公室里拖的时间应该也挺久的了。更重要的是，她当时不知道她几点离开的。

同时，寒也注意到现在差不多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而小剑这时还没有回去肯定会引起他父母的注意。“你是要在我家吃晚饭还是回去吃？”她问。

小剑站了起来，并放下了手里的冰块，说道“我还是回去吧，免得那老两口担心。”他离开的时候，寒没有说话，也没有跟着他走到门口目送他回去——凛倒是这么做了。

吃完了饭，寒没有心情写作业，因为她的心思全在那几个人身上。虽然她确实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但总会有人看不惯她“目中无人”的样子。说到底，还是她们“不了解”她。她自己觉得自己不能算是“目中无人”。她会仔细观察她所见到过的每一个人，然后从言行举止上分析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只是作初步判断，所以不需要很高的准确性。当然，也仅此而已，因为她仅仅只是“观察”而不是与之交流。或许在她们那些人看来，“交流”才能更高效地了解对方。除了这点，还有便是寒的身份。

其实站在她们的角度上来看，“你的外在条件不比我差，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来上位肯定会非常轻松”这句话也算有理有据。但她们不在乎真相如何。或许她们只是想让寒难堪，也可能只是单纯看不惯想欺负一下她。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霸凌”。寒从小到大只是见过，但没遇到过。不过，正因为见过，所以她明白，这种情况下去告诉老师通常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相反，这可能会导致事情变得更糟。大概在一年前她就知道了一个道理，反击对方就得把对方打到害怕为止。但是，要怎么做呢？

由于今天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再加上寒不断地做噩梦，导致她第二天醒来没什么精神。虽然凛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但寒不想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于是，她几乎无精打采地来到了学校。等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她才意识到昨天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在她翻找书包里的东西时，有两个人走到了她的旁边。但她们并不是樱的朋友。“都这样了还敢来上学，真佩服你啊。”其中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昨天那男的应该是你男朋友吧？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个虚伪的女人。”另一个人附和着。

寒虽然想现在就大打出手，但她同样也清楚即便真的要打，也不是此时此地。

“喂。”“大姐”走了过来，并站在了桌子的对面。“你是被打怕了吗，怎么不敢抬头啊？”

寒低着头，一直盯着她的鞋子。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球都没有动一下。

“在跟你说话呢！”“大姐”一把抓住寒的衣领，强行让她站了起来。“响彻”整个教室的不只是她的声音，还有桌子被迫移动时摩擦地板和椅子倒地的声音，就连原本都不怎么在乎的人也不得不将目光锁定在教室后门。

必须得忍住。寒告诉自己。没有人能帮得上她，即便是老师也只能治标而不治本。至少也得撑到上课为止。如果现在就动手，那等上课了，老师看到的就只是结果，而她们也会找各种理由将责任推卸到她的身上。

她用余光看到在窗边站着的樱和她的那两个朋友。樱的表情由最开始的惊讶转变为了疑惑。寒看得出来樱想帮忙，但现在帮忙无疑是把自己也架在火上烤。随后，寒又看了看“大姐”。很显然，刚才寒的不为所动引起了她的不满。对此，寒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和她单挑了。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听到前门传来了班主任的声音，寒为自己松了口气。“大姐”也松开了手，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其他人也一样，只有寒一个人默默地将桌子和椅子放回原位。班主任没有走下来，而是继续留在讲台上。他肯定看到了。“寒，待会儿中午到办公室来一趟，讨论一下你最近的成绩。”

寒虽然很疑惑，但也不愿再多想。开玩笑地说，她只要保证能体无完肤地走进办公室就算成功。即便她听到前面传来了“一定是因为她当上学生会长后又交了男朋友导致上次没考好”这样的话，不过这番小声讨论很快就被班主任叫停了。

中午，即便樱叫住了她她也权当没听见，直接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后，她直接走到了班主任的工位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寒，然后说道：“看来她们没拦着你。”听到这句话，寒很快意识到早上说的“最近的成绩”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这两天她们来“找茬”这件事。“我听别的老师说了，昨天下午放学你被她们给欺负了。”

“嗯。”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寒的声音是很温和的。

“听说被打的还有一个男生，应该是你认识的吧？”

“他是我朋友。”寒轻声细语地回答，“仅仅只是朋友而已。”

“我没有怀疑他的身份，我只是在确认我的猜测是否是正确的而已。”他从桌子的角落里拿了一份资料，然后又从同样的地方拿了一支笔，接着便开始在纸上写东西，至于写的什么，寒不太关心。“我认为你应该看得出来，那群人不好惹。”

“嗯。”

“而且以我的观察，我认为你可能有想和她们对着干的打算。”

不愧是大人。寒心想。她从来不觉得没有谁能懂她，因为大人的阅历是丰富的，她虽然知道的多但经历的事少，所以她不认为自己有着足够多的阅历。“嗯。”似乎除了这个字，寒没有别的选择。

“以一个大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做法显然不理智。”他停下了笔，看了看桌面上的电脑屏幕，然后右手放在了鼠标上。“但谁也无法在当下去改变她们的行为。没人能改变他人，只有自己，以及时间，才能改变自己。”说完，他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身看向寒。“所以，你不用在意她们。你只需要把学生会的工作，以及你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搞好就行了。”

“但这也没法让她们不再骚扰我啊。”寒试图反驳，“她们总会对我动手动脚的。”

班主任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按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去行动好了。你放心，我听说你在校门口被她们打的时候有不少学生都看到了。”

之后，寒就带着一个疑问离开了办公室：被人目睹受欺负和她发起反抗有什么关系吗？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寒想起来昨天她被那几个人打的时候她都没注意周围的人，包括刚离开学校的学生都被吸引了注意。想到这儿，寒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疑问：她们为什么要在校门口打？真要这么做的话不应该把人拉到没人注意的地方吗？

她的注意力全用在思考问题上了，全然没发现自己即将碰到迎面走来的库尔。库尔似乎也没注意到她，两个人就这么撞在一起了。

“啊，抱歉……嗯？”

寒先道了歉，但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头撞到了库尔的胸口上。要是他再矮一点的话说不定能撞到头。

“你怎么在这儿？”寒本来想先问出口的，结果被库尔抢占了先机。

“我到还想问你呢。”寒不解地说道，“我刚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

“哦。”他怎么这么敷衍？“我要去社团教室里休息一下。”

“社团？什么社团？”

“游戏社啊，就是去年和棋牌社合并了的那个。”

“嗯……你去哪儿干嘛？”

“我好歹也算是个学生会成员，怎么你连我是游戏社成员这件事都不知道？”

“毕竟经常跟你说话的是小夕不是我嘛，我印象自然就不深。”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她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学生会成员的相关资料，库尔确实是游戏社的成员。除此之外，小夕是演艺社的，茨水和寒一样除了学生会就没别的事了。虽说是和棋牌社合并了，但实际上是棋牌社吞并了原本的游戏社。听说以前的游戏社是真的可以打电子游戏的，但设备全都得学生自己掏钱，所以原本游戏社的设备其实都挺旧的，时间长了就会被废弃，于是上一届学生会长干脆把游戏社和棋牌社合并——毕竟这两者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形式不同而已——同时保留游戏社的名字，他认为定义宽泛一点的话就能吸引更多的人。这么做同样也减轻了学生和学校两者的负担，校方不用为了“因为游戏社挤占了一个教室的位置所以没法做调整”而烦恼，学生也不用再多花钱买设备。“那你为什么要去社团教室休息？”

“班上太吵了，那边反而要安静一些。”说着，库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再不睡就睡不了了，我先走了。”然后，他就真的离开了。

寒回到教室后，趴在了桌子上准备休息一下，但总有人不想让她休息。“哟，咱们的会长大人回来啦。”

寒不想抬头。不是因为她累，而是不想看到她们的脸。如果看到她们的脸就会让她感到心烦，那还不如不看。

“怎么？在外面交男朋友导致成绩下滑被老师说了？”

“成绩下滑的话，你这学生会长恐怕当不成咯。”

“明明是大家值得学习的对象，现在又要闹笑话了，我劝你早点卸任比较好。”

“我不当了的话，谁来？”寒没有抬头，她把头埋到手里，因此她的声音听上去比较闷，但这并不影响她和那几个人之间的交流。“你们大姐吗？”

“虽然我们大姐没有这个资格，但总有比你做的好的人。我觉得樱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寒偏了一下头，偷看了坐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的樱。樱应该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于是也看向了这边。

“她？为啥？”提问的并不是寒。

“不为什么，只是看不惯寒而已。”

寒特别清楚，樱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在气势上就已经输给了别人，更别提是寒这种几乎只管自己的人。不过她也清楚这些人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过看不惯她倒是真的。

看不惯就看不惯吧，至少她做不到没人对她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