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感情

清晨的太阳照射进了这小小的房间，窗外的鸟叫声唤醒了床头的闹钟。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接着，闹钟被一巴掌给拍到了地上。披头散发的寒在床上翻了个身，呻吟了一声后又继续沉睡，直到名叫妹妹的恶魔掀开了她的绝对防御……

“起——床——了！”凛一边拖长声音一边将姐姐的被子拉扯到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寒的身体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嘶……好冷……”虽然她的姿势没有变，但却因为外界的低温而在床上发抖。

“起来就不冷了。”妹妹将被子拿在手上，企图用话语将姐姐叫起来。

“小孩子就是气盛……”寒一边吐槽着离开了房间的妹妹一边艰难地翻了个身，然后坐在了床边。穿上了拖鞋后，寒走进了厕所。

“我走了。”说完，妹妹凛便关上了门。寒看着镜子里那披头散发的素颜，叹了口气。如果能早一点起来，或许姐妹俩就能同时出门了，不至于现在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洗漱完毕之后，寒穿上了衣服，过膝袜将她的大腿勒出了一块肉，她感觉到袜口紧绷着肉，便一边发出疑惑的声音一边朝大腿看去。接着，她便快速朝家里的电子体重秤跑去，然后站了上去。看着上面的数字停留在71kg，寒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事情：自己胖了。

上学路上，她还在想这个问题，甚至她开始自言自语：“为什么会长胖啊？明明饮食是均衡的啊……唉。看来又要开始节食了……不知道凛知道了会怎么想……”

“啊。”

“嗯？”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寒的思考，她回过头，樱呆呆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盯着自己。但下一秒她就装作没看到一样，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往前走。

“啊，等等。”樱小跑着到了寒的旁边。

“别靠近我，会被误会的。”寒感觉到樱在她旁边，便试图提醒对方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樱却笑了起来。“你在笑什么？”

“原来你能和人正常说话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是那种冷冰冰的人。”樱笑着回答。

“这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很好笑啊。”

寒看了看对方。那不是假笑，也不是为了取悦她的那种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件事很好笑。虽然寒并不知道笑点在哪儿。“奇怪的人。”

“啊，你昨天好像也是这么说我的。”

“有吗？我不记得。”

“有啊。我当时都伤心透了。不过昨天晚上我从你表情中看不到那种冰冷的感觉，所以我当时就放心了。”

“什么奇怪的逻辑……话说回来，你昨天为什么会在那儿打工？我记得你不是……”

“就这一点，还请你帮我保密。”

“哈？”寒没有在意樱突然转变的语气。同时，寒的这一声吸引了周围的人。她马上低调了起来。

“我是说……”

“我知道，但为什么……”

“这是我家里的事。其他的你不用多问。”这么一看，樱完全不像是之前寒感受到的那种“千金大小姐”，反而像是一个瞒着家里偷偷摸摸做事的人，这也不符合寒印象中“大小姐”的形象。话是这么说，寒也只是听班上的人说樱的父亲是公务员一类的，并且会经常出国出差，母亲的祖上是地主、资本家，姐姐也嫁给了另外一个贵族。这么一个家庭养出了这么一个孩子，寒打死都不相信。

樱的家庭关系难道很僵硬吗？虽然在樱说了那句话之后整个人阴沉沉的，但到了班上还是一副“大小姐”模样。这不禁让寒更好奇了。

到了中午，樱的那两个朋友在樱的周围赞叹着樱中午的便当甚是豪华，但寒却发现樱根本不在意那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或许是想起什么了吧。

“不对！”寒突然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干嘛这么在意这件事？下周爸妈就要回来了，我要考虑的应该是这件事。但是……”

樱在早上露出的那个笑容，再一次在寒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那个笑容无法忘却，寒的内心如此想着。

“啊，不了，今天我还有事。”

“啊——怎么这样，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

“下次吧，下次一定。”

樱和朋友之间的对话将寒拉回了现实。她说的事该不会是去打工吧？但是寒看到樱只是苦笑着回答她们，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问题。

虽然寒在学校有“不易靠近”的人设，但她好歹还是个学校学生会会长。下午，她来到学生会会议室。这里可说是展示学校建校多年来所取得的成果的最好的地方。墙上挂着十多个荣誉奖项，储物柜里放着那些往届、应届生在大小比赛中取得的奖杯、奖品等物品。当然，也有在学生会工作的学生把自己家里找不到地方放的东西堆在了一起，放进了一个纸箱里。寒不喜欢把家里的东西放到学校里来，自己不要或者放不下的能扔就扔。

“啊，会长来得可真早啊……”

“只是比以前来得早而已。”

第一个开口的是一个名叫茨水的比寒大一岁、大一届的高二男生。寒刚刚当选学生会长那会儿他向上一届会长反应过要重选，他的原话是“老子看不惯喜欢装高冷的女人！”，但是传闻第二天他就对寒唯唯诺诺，屁也不敢放一个。寒是知道原因的，因为在茨水说了那句话后，寒就只是盯着他。她自己可能不会觉得，但据上一届学生会长描述，那个时候的寒就像是要杀了对方一样。现在两个人在工作上的关系也近了一些，或许是一学期下来大家都混熟的原因吧。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茨水一边将手里拿着的资料放到桌子上，一边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茨水回答了寒的问题，接着，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还是说……你有喜欢的男生?”

“闭嘴。”

“好——”茨水故意拖长声音。

寒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稍微看了一眼。这些资料有财务统计，有学生名册，还有一些待复印的学习资料等等。

“上个月学园祭花了这么多？”寒拿着一张财务报表，问。

“我没看过内容，有多少？”茨水一边在旁边的茶几上写作业一边问。

“这不合理吧，再怎么说……”

上个月学园祭，学校出了一部分，其余的部分由和学校有深度合作的公司出资，据说也是因为这家公司的老总的女儿也在这儿上学。虽然不清楚内部原因，但学生会有权利知道钱是从哪儿来的。

“是超出预支了吗？”

“超得不多，但……多出来的钱去哪儿了？”

“那上面没说吗？”

“没有。”寒抬起头，答道。意识到有一部分资金去向不明，寒决定找校长说清楚。

现在是放学时间，大家都开始各自回家。不过灰蒙蒙的天下起了雨。

“天气预报可没说今天要下雨啊……”在离学校大门处不远的地方，寒一边因为刚才和校长扯了很久，现在正顶着书包往校门口跑，一边看着头顶上的天空，抱怨昨天就不应该相信天气预报说的鬼话。也正因为如此，她没带伞。“真是的，早知道就……”

本来还想着抱怨一番校长处事不当的，结果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樱正在一位似乎是穿着管家服的男人的庇护下躲进了车里。

“等一下！”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朝那边喊了一声。

“寒？”

寒仍旧顶着个书包，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樱的面前。

“我没带伞……能不能……”

“樱小姐，您的母亲让你放学后赶紧回去，说是有要事。”寒抬头看了看男人。男人很年轻，看上去应该才二十多岁。寒的印象里，富人家的管家一般都是胡子花白的慈祥老爷爷。但说不定只是被家里人派来负责接送之类的仆人。

“没事，我俩家离得不远。”樱看了看寒，“对吧？”寒本想回答“不是”，但下一秒樱转头看着年轻的男仆，“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回去。”这让寒把快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只是奉命行事。”说罢，男仆试图将樱抓住并扔进车里，但樱灵活走位，拉开了与男仆的距离。随后她拉起寒的手，跑了。

两个女生在雨里奔跑着，四只脚踩到了路边的水坑，水坑溅起了水花。

“你家住哪儿？”

“诶？”

“我问你家住哪儿？”

“你能不能先停下来……”

两个女生在雨中的公园停了下来，她们找了个遮雨的地方。两个人喘着粗气。

“真是的……二话不说……就拉着我跑……”

“还不是为了逃离那个人的魔爪。”

“所以……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有趣。”

“啊？”

寒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樱在说什么。有趣是什么意思？寒很有趣？就她？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多少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基本上说她有趣的都是些男生。这些男生无非就是想靠近她，将她占为己有罢了。在她眼里，这些男生就像个饿死鬼似的，搞得就跟没有她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而当一个女生，笑着告诉她，她很有趣，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说你这个人很有趣。”

“哪儿有趣了？”

“虽然你不爱说话，但你做事很认真，能在刚入学不久就担任学生会长一职，没多少人能做到。”樱仿佛像是在叙事一般，“但或许最直接的，应该是你这个人反差特别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在了解你之前，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那种连心都是冰冷的人。但是，今天早上我才发现，你其实只是傲娇罢了。”

“什么鬼……”不知为何，寒笑了一声。

“你看嘛，你笑起来多好看啊！”樱凑到寒的脸上，对着她如此说道。接着，樱将两根食指放在寒两边的嘴角上，在寒的脸上上下揉搓，“你要是这么笑的话，谁都不觉得你是个冰冷的人了。”

寒自己知道，她的父母、妹妹，甚至剑都说过她笑起来很好看，而四个人也说过几乎同样的话：只是寒自己不爱笑而已。

“笑一个嘛。”

不知怎的，寒发现樱笑起来也很好看，并且不是单纯的好看，寒甚至感觉自己爱上了这样的笑容，她想整天看到这样的表情。即便是在雨天，樱的眼睛里仍旧能看见星星。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寒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六点钟了。“对了，你今天不打工吗？”

“我请了假。”樱解释道，“我有个请求。”

“什么？”

“今天能住你家里吗？”

“啊……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我害怕回去。”樱的表情逐渐阴郁了起来。寒想起来刚才男仆说过樱的母亲有要事要找她，说不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再加上今天早上和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拒绝的话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两个女生再一次在雨中奔跑着，她们穿过雨中的街道、人群，最终回到了寒的家。 但有人已经在寒的家门口等候多时了。那是一个穿着棕色貂皮大衣的成熟女性，有人再为她撑伞，以防她被雨淋湿。女人的旁边，停着寒见过的那辆黑色轿车，寒还看见了那个男仆。

“樱，这是……”

“这孩子就知道添堵。”女人的语气听上去很生气，她朝这边走了过来，同时樱也朝寒的身后躲去，“你藏着也没用！”樱被一股怪力给拉了出去，那个男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女人的旁边的，但毫无疑问，是他将樱从她的身后拽了出来。

樱极力反抗，但她的力气没有男仆大。她想对男仆拳打脚踢，没想到女人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声音如此清脆、响亮。樱不再动了。

女人转过身，看着寒，露出了笑容：“抱歉，我家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这个人的笑容好恶心。此时的寒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也只是说了句“没事”。接着，她发现樱正看着她，似乎在告诉她“救我”。但是寒对此无能为力。

女人带着两位男仆开着车离开了，寒站在风雨中，注视着樱离开。雨水清洗着寒的头发，湿润着寒的衣服。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

窗台边，一盆百合花也正在接受这场暴风雨的洗礼。